新疆古代画家尉迟乙僧与“凹凸画派”
新疆古代画家尉迟乙僧与“凹凸画派”
张建中
在唐代有一个新疆于阗来的画师尉迟乙僧,他的父亲尉迟跋质那,是隋代画家,称“大尉迟”,乙僧称“小尉迟”。乙僧年轻时便有画名,贞观初(公元627年——公元636年),于阗国王因他的“丹青奇妙”,推荐他到京都长安,太宗李世民授以宿卫官,袭封郡公,居长安奉恩寺。初唐时,他与阎立本齐名。他画“功德、人物、花鸟皆是外国之物象,非中华之威仪”,显然保留着西域绘画的风格特点,喜欢用凹凸画法,在长安形成了独特的凹凸画派。这种画法在敦煌和新疆的石窟壁画中常能见到。
据朱景玄、张彦远、段成式等记述,乙僧尉迟在长安、洛阳一带的大寺院如慈恩寺、光宅寺、兴唐寺及大云寺等,都画了大量的壁画,有佛像、菩萨、鬼神、净土经变、降魔变、外国佛众图及黄犬、鹰、凹凸花等。他独特的艺术风格,获得时人的极高评价。窦蒙说他“可与顾(恺之)、陆(探微)为友”,张彦远说他的作品,与阎立本、吴道子一样,是“国朝(唐朝)画可齐中古”者。有三则记载,可以进一步说明其艺术特点:一、“长安光宅寺普贤堂……今堂中尉迟画,颇有奇处、四壁画像及脱皮白骨、匠意极险。又变形魔女,身若出壁”(段成式《京洛寺塔记》),这是形容其所画形象生动、真实立体,表现精妙而独具匠心。二、“画外国及菩萨,小则用笔紧劲,如屈铁盘丝;大则洒落有气概。”(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这是讲他的用笔,“屈铁盘丝”,比起“春蚕吐丝”来得坚韧爽利,表明用线的方法又有了提高和发展。三、作佛像甚佳,用色沉着,堆起绢素,而不隐指(汤垕《画鉴》),这一方面是说明他的用色特点,可知其“堆彩”的浓重厚实,到了“不隐指”的程度,另一方面也说明这种画法的视觉立体效果,到了“不隐指”的程度,这可能也成为被称作凹凸画派的一个重要因素。
乙僧的绘画风格和“凹凸画派”的表现技法,在龟兹石窟壁画中随处可见,是龟兹画风主要的表现技法。
龟兹画风是一种深受犍陀罗艺术影响的风格。犍陀罗是个古国名,大致相当现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北部一带,也称为西北印度。那里二千多年前曾被希腊人占领,所以佛教艺术也带有浓厚的希腊文化影响,很有特色。
龟兹画风的线条、晕染和色彩:龟兹风壁画的用线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用笔紧劲”细而不弱,优美刚健,富于弹力。另一种线条则是硬笔勾线,均匀而朴拙,“洒落有气概。”龟兹风壁画表现人物的另一种重要手法则是晕染。画家把人体分解成大小长短不同的圆柱体或圆球体,在边沿涂上较深的赭红或朱磦色,从边缘向中央逐渐减弱渐变,最终消失,达到了表现体积感的目的。色彩表现多用原色,如石青、石绿、朱砂、土红等。底色多用重色,人物裸露部分多用亮肉色,调子厚重。壁画起稿,不是用墨,而是用褐色,画山也有了近似皴法的表现。其中克孜尔千佛洞的69窟的壁画画法,被称为“湿画法”,画师直接在不涂白粉的窟壁上敷彩,既使用了有覆盖力的矿物质颜料,也运用了透明的颜料,而且可以看出水和色在底壁上的晕散。这种色彩技法,在我国石窟壁画中是别具一格的。
尉迟乙僧就是将这种龟兹风带到了长安,形成了“凹凸画派”。对当时的中原画风产生了影响。特别是对“画圣”吴道子“吴装”风格的形成具有直接的影响。
“画圣”吴道子“以天纵之才,穷丹青之妙,于画无所不能,尤善画人物鬼神,穷形尽相,超然绝俗,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早年行笔差细,中年以后,则笔似莼叶条,人物有八面生意活动。其敷彩,于焦墨痕中略施微染,自然超出缣素,世谓之“吴装”,是盖受尉迟乙僧及印度佛画之影响而加以变化者也”。(俞剑华《中国绘画史》)从以上表述可以了解到,被称为画圣的吴道子,是吸收、融合了龟兹画风并直接受到尉迟乙僧的影响,最后形成了独具一格的“吴装”画风的艺术特色。
龟兹风和“凹凸画派”对莫高窟壁画的影响也是直接和巨大的。
佛教东渐,自中亚首及中国新疆地区。龟兹是佛教繁盛的地区之一,它西承印度、犍陀罗佛教艺术的续脉,东启新疆以东内地佛教艺术的发展,是北传佛教的重要纽带和阶梯。随着佛教的发展和东传,寺院和石窟寺也在龟兹地区发展起来。石窟壁画的绘制也大为兴盛。龟兹画风就是在本土传统文化基础上吸收外来因素,融合印度、希腊、罗马、波斯和中原文化为一体,逐渐发展形成了长期而相对稳定的具有鲜明的民族和地域特色的艺术风格。同时也培养了大量的画工,而其中优秀的画工也会随着佛教东渐,向中原地区传播新的画法和独特的艺术风格。在敦煌莫高窟的壁画中就直接绘有于阗国王和西域供养人的形象。特别是莫高窟第9窟中心柱面南侧、中心柱东向面北侧的二力士,第112窟北壁报恩经变中的力士形象,表现技法就是典型的凹凸画法,甚至比龟兹壁画中的还要立体,呈半浮雕效果。当然不同的绘画技法和风格是适应不同的地域文化和创作题材而产生的,在传入中原后,经过融合发展而产生了“吴装”和“凹凸画派”的风格和技法。而中原风格和敦煌样式也会影响到龟兹画风和西域绘画。如新疆库木吐喇石窟在唐代就成为当时汉风佛教艺术中心,出现了一批具有敦煌样式的汉风洞窟壁画。
总之,人类文明就是在不断的碰撞、融合中发生发展、传承创新、繁荣和消亡的,绘画艺术更是如此,龟兹画风随着佛教东渐,影响和丰富着敦煌莫高窟和中原绘画;中原风格和莫高窟样式,也同样滋养和增添了西域绘画的样式。